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84年我因失恋入伍，90年军校毕业探家时，情断6年的初恋突然登门 那些年，我们都笨手笨脚地爱过人。也没多大本事，倒是把彼此伤得七零八碎。说到底，是命运里的“如果”太难成真。在闷热的1984年夏天，我眼看着自己在高考这道门口扑了个空；而黄梅，早就提着行李去了她的大专校园。其实，许多故事的结局，很早就种下了种子，只是谁也不肯提前认栽。 又怎么会意外？没过多久，黄梅果然跟我说分手。她没有哭，倒像是松了一口气；我先是发愣，转念就明白了，无非是各走各的路——我留在原地，她向前走了。后来我的人生一下没了盼头：大学没考上，姑娘也跑了，家里墙根下的旧蒲团，都是我腻歪出来的形状。那一年，我去了部队，背井离乡，想换种活法。可人哪有那么容易把心情甩干净？我也只能发发呆，把烦闷捣进行李卷里。 我叫王斌，出身在城郊村子里。六里路外就是县城，小时候，常跟着父母去赶集。父母做的是小生意，日头没上来就出门。俺去市场不是为了好玩，是为了能混口饭吃。1980年初中毕业，不到十六岁，想着不让家里多吃苦，夏天一放学就猛钻水沟捉黄鳝。那年夏天，大半个身子泡在水塘里，手里腥气未干，就得赶集卖个价钱。 集市上人声嘈杂，各家摊铺挨着。那时，有个摆摊的大姨常让我借地儿卖鱼货，是个爽快人。有一回她闺女来搭把手，扎着马尾，一双淡淡的眼镜闪过我。我们攀了几句，才知是同岁，还都考去了县里的“一中”。乡村孩子到了县里，总有点如临大敌的慌张，见着同乡人就觉得心宽。 大姨挺高兴，一本正经地叮嘱我们：“以后是同学，要互相照应。”那时候哪里懂感情的事，兴许只是觉得新鲜。9月上学，没想到和黄梅恰好分进了同一个班。 “一中”跟公社中学真不是一码事。以前在班里横着走，现在也就是六十分学生。老师不认“老子是谁”，只看分数。第一次分座位，黄梅跟我都喜提后排。当同桌，倒有机会闲话多几句。黄梅嘴上不说，心里有点不服，读书用的劲，比原来更足了。 我其实没她那股争劲，上课更习惯靠自己捣鼓。许多知识点，老师讲一句，我回家琢磨一宿。小学起就是这习惯，一路过来都靠自学。这一点黄梅有时不理解，偶尔皱着眉劝我听课。我不多争辩——大家认命各自过。 黄梅视力一直不好，坐在后排眯着眼看黑板，看得累，下课都不想说话。学习压力大，谁也没有余力儿琢磨其它事。可她坚持了一阵，发现进步有限，后来也开始照我的办法自学。我们互相帮衬——她工整地教我背英语单词，我愚笨地教她代数公式。这样熬过了两年。 高一、高二的基础没打牢，往后很难拾起来。跟我俩曾经成绩相仿的几个乡下同学，到了高三就已经快趴下了。大班制，老师顾不过来，靠“点拨”混日子的学生，连自己都丢了信心。 高三，班级前十五的名次因为互帮才勉强稳住。有了这个底子，过去的升学率看，高考应该是一条通道。偏偏天不给你算数。83年那场高考，我与大学擦肩而过；黄梅上线，被亲戚乡邻夸成“女状元”，去了省城大专。 姑娘鼓励我再来一年。“我等你，不会变！” 是啊，谁那时候不相信诺言。他妈也是开明的主儿，只要成绩好，也不计较亲热点。那一年，我赌气又报了高考，把心思全拧进了语文和英语。自觉这回稳了，偏偏天还和我作对——考试头天夜里肚子坏掉，折腾一整晚，考场几乎没怎么做题。这是命，谁怪得了。 暑假回家，黄梅看我脸色，什么话都明白了。她倒没多安慰，反而说了一件让我更喘不上气的事。原来，她大学同学最近正追着她跑，人上了，她家人也开始松口气。毕竟，人家条件比我家好，又在市里读高中，那股子“体面劲”让她父母脸上有光。 黄梅也挣扎。她也不忍心，可我两次落榜，给不了她反抗的底气。她后来说：“要是你考上大学，就没人管我跟谁好了。”她没哭，我却觉得心冷得发凉。那一刻天都塌了。 我故作大方，嘴上挤出一句“希望你幸福”。心里面越发空落落的。说句老实话，那阵子最想干的事，就是一直低着头挖地——累了，什么烦心事都躲远了。家里人问我“还复读吗”，我哪还有脸答应？家里已经穷得掏不出第二个学费钱。我摇头，觉得自己就一辈子的泥腿子命。 年底参了军，离开家。说不清是逃避还是找个借口，反正哪里都比家里安生。新兵营里，整天练得像条狗，倒是没心思瞎琢磨什么失恋、失学的事。闲下来的时候，脑子偶尔还是飞到过去——和黄梅一起备考夜读，暑假的石板桥，夏天黄鳝的腥气……时间久了，回忆都开始渗水发黄，不再扎人。 新兵班长是个有阅历的人，看我成天像打了霜的茄子，找我谈心。他没批评我倒霉，反而给我讲他自己怎样半途辍学、怎样和生活掰手腕。我相信的那点所谓“大事”，在别人眼里不过是日子里的零七八碎。听多了，我心里也松开了。 下部队后，被分去团部仓库。天南地北，山坳里没几个人。夜里站岗，银河一泻千里，静得只能听见自己心跳。我开始给自己写点东西，写那些没人讲的小心思。语文作文以前总抓耳挠腮，后来反倒灵光一现，笔一动竟流畅起来。 那时候写的是自己一点小日子，《家的味道》、《种菜记》——什么都能写。倒是混过了兵营里的一阵小风头，两篇稿子寄去军报，竟然登了出来。嗓子眼里一阵热闹，头一回觉得自己原来也能行。 86年，我去考了军事文化学院，这次没马失前蹄，终于也成了大学生。拿到通知书的那天，想到这事要是让黄梅知道，她会不会后悔当初分开的决定？但那只是打心眼里的幻想，真要是见了，她未必会来找我。 放假回家，我特意去了一趟老市场。那会子，大姨照旧摆着摊，黄梅毕业了，和一个男的说说笑笑，一张新人的面孔，我看不出半点不甘。她那样自如，是我羡慕不来的。没多停留，我转身就走，这回是真的心里没留下影子。 后来调去宣传股做干事，日子过得按部就班。本以为这段过往再也不会和生活搅在一起，1990年探亲休假，黄梅却来敲门。她一进门就哭了，说她和那个人也分了。感情的事，没有一帆风顺。她还能有少女的无助，可我早不是那个随时能被一双明亮眼睛左右情绪的小伙子了。 我没安慰她，也没挽回什么。就这样，黄梅又一次走了。 有些事，过了，就是过了。黄梅是好姑娘，她会有自己的生活。我也有我自己的路。也许，人生的遗憾才是最动人的部分。初见的美好就放在心里，留一点空白，做个念想。 谁知道呢？也许几十年后，我们都成了别人口中的“某某的初恋”，偶尔还会笑一笑，心里没了波澜。那也挺好。